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要如何想象不曾有剑的人生?那是伴随他度过漫漫岁月的寄托,他的意气所在,锋锐所依。夺走这份过往,不比从胸口剜出这颗心更容易。
“你要舍弃你身为剑修的所有吗!”
星仪近乎失态地试图阻止他,浑然忘记自己也还是一道虚实之间的幻影,“你……这样只会同归于尽,天魔也会随着你的崩溃而失控!靠这样破碎的神魂,你要怎么维持真灵的稳定?”
蚀日的色泽随着银光散落而被驱除,即使受到重创的神魂已经摇摇欲坠,谢真仍然寸步不让,固守着对天魔的掌控。
记忆的银白光亮在雾中堆积,逐渐化作一道圆环。站在这源源不断从他心中流出的血迹中间,谢真握着剑影的手从始至终没有动摇。他神魂的显相伤痕累累,但也澄澈透明。
不知何时,星仪也停下了所有动作,怔怔地看着他。谢真从那锥心刺骨的痛苦中抬起视线,和他目光相对。
“观澜祖师。”他说道,“你为瑶山传法授剑,却不知是瑶山一代代舍生忘死、宁折不屈的先辈,才教会弟子何为剑修之心。我又岂能令他们蒙羞?”
从神魂中抽离的记忆渐渐停止了流动。最后一缕柔亮的银光沿着谢真的手腕滑落,他的手指不禁微微颤抖了一下。
尽管那无形的微光仿佛也眷恋不去,谢真却终究没有握紧手指,做出哪怕一点挽留。这一缕记忆徐徐坠下,落入汇聚的银白血迹之中,随后升腾,湮灭,化为虚无。
谢真望着那逝去的影子,如同望着他一生的明月,以这决绝与之作别。
此时的剑影也只剩下了一个轻浅的轮廓,但它仍然还在,并未断折,也不再被外物侵染。淡薄的银光中,唯有至坚至净的皎洁。
在这清辉的映照下,谢真抽出海山,轻轻抚过它的剑刃。他清楚地知道,一切已消失殆尽,那如同刻入他骨血般纯熟的剑法,无数日夜里打磨的一招一式,历经了数不清生死争斗的经验……这就是他付出的代价。
尘埃落定,不必自怜自伤,此时他心中只有一片空明。
海山在他手中一振,好似低低地呜咽了一声,就连这震动也极其细微,像是生怕伤到他触碰着剑刃的指尖一样。谢真不禁莞尔,随即抬起头,看向碑石前方的星仪。
即使是星仪,即使他已经几乎见到了自己的终结,在面对此刻的谢真时,他也忍不住露出了前所未有、无比复杂的神情。
他沉默了片刻,问道:“你还拿得起剑吗?”
谢真的回答是将海山握在手中。他没有回忆,没有思索,仅凭自然而然的本能,驱使着那陌生又好像相识已久的感觉。
他看到了剑光,轻盈地从他眼中掠过。这一剑自心中而来,无影无痕,物我两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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