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满月宴的余温还没散尽,祠堂的青石板上还留着零星的桂花糕碎屑。林默蹲在光阴罐前,把宴会上收集的铜屑倒进去——有孩子们玩闹时,从烛台底座蹭下来的细粉;有铜炉添炭时,火星燎下来的黑末;还有周砚不小心碰掉的莲纹托盘边角,带着点炭火的温度。
“这罐快满了。”周砚扛着锄头从后院进来,裤脚沾着新翻的泥土,“张铁匠说他那新沙模晾透了,再过三天就能熔铜饼。”他蹲下来,看着罐里层层叠叠的铜屑,像在打量一坛酿了许久的酒,“最底下那层发暗的,是开春头次修时光链的,现在瞧着倒像块老玉,润得很。”
林默指尖划过罐口的红纸,“光阴罐”三个字被露水浸得发潮,边缘卷了起来,像片被风吹皱的叶子。“得换张新纸。”他从祠堂的旧书堆里翻出张泛黄的宣纸,是外公当年记账用的,纸角还留着淡淡的墨痕,“用这纸写,墨不容易晕。”
周砚找来毛笔,蘸了点研好的墨汁,在宣纸上写下“光阴罐”三个字。他的字不如林默工整,笔画却带着股韧劲,像他打铁时落下的锤痕。“再加行小字吧,”林默指着纸的留白处,“‘岁在初春,铜屑生绿’,你看墙角那丛苔藓,都爬到罐底了,可不是生绿么?”
周砚笑着添上,墨汁落在宣纸上,慢慢晕开,与纸本身的黄混在一起,像块沉淀了岁月的老玉。林默把新纸贴在罐上,用手指把边角按平,突然发现罐底的苔藓里,竟缠着根细铜丝——是时光链上掉下来的,不知什么时候被风吹到了这里,被苔藓裹着,生出层淡淡的青绿色。
“这铜丝倒会找地方。”周砚伸手要去捡,被林默拦住。
“别动,”林默望着那抹新绿,“让它在这儿长着吧,铜屑混着草木气,熔出来的铜饼才更有活气。”他想起外公手册里的话:“铜器喜草木,若与苔藓、艾草同处,性自温润,不脆不硬。”
正说着,戴眼镜的小男孩抱着个玻璃罐跑进来,里面装着些透明的晶体。“王老师说这是硫酸铜晶体,”他踮脚把罐子放在桌上,“泡在水里能长出蓝色的花,我想让它在光阴罐旁边长,说不准铜屑会让它长得更漂亮。”
丫丫跟在后面,手里举着个纸折的小铲子,铲里装着从铜炉里扒出来的炭灰。“我娘说炭灰能当肥料,”她把炭灰撒在苔藓周围,“让苔藓长得更绿,铜屑看着也精神。”
阳光穿过窗棂,落在光阴罐上,罐里的铜屑在光里浮动,每一粒都闪着细碎的光。林默突然觉得这罐子成了个小世界——有金属的冷硬,有草木的柔软,有炭火的余温,还有孩子们偷偷埋下的期待,像把整个春天都装进了罐子里。
“李婶托我修个东西。”周砚从工具袋里掏出个铜制的长命锁,锁身上的“长命百岁”四个字磨得只剩个轮廓,锁芯锈得死死的,“说这是小孙子满月时,她娘给的,当年逃难时缝在襁褓里,才没弄丢。”
林默接过长命锁,锁身很薄,边缘带着磨损的弧度,显然是被人常年攥在手里摩挲过。“这锁芯得换,”他指着锁孔里的绿锈,“锈得太厉害,就算撬开,齿痕也磨平了,不如重新打个芯子。”
周砚点头:“用光阴罐里的铜屑熔了做?”
“嗯,”林默把长命锁放在光阴罐旁边,“让它沾点罐里的草木气,新锁芯也能带着点旧念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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