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紫宸殿的烛火在夜风中摇曳不定,将龙椅上那个年轻帝王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。破天荒捻着密报上的火漆印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——三藩王联名请命的奏章已在午门搁置三日,鎏金的奏章盒在初夏的日头里泛着刺目的光,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这个靠意外坐上龙椅的庶子皇帝。
陛下,三藩兵马已在淮水沿岸集结。内侍监总管李德全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,他垂着的眼睑能看见明黄色龙袍下摆绣着的十二章纹,此刻正随着帝王的呼吸微微起伏,平西王麾下的破山军尤为凶勐,前锋营距寿春城不过百里。
破天荒将密报掷在案上,青瓷笔洗里的朱砂水溅出几滴,在明黄奏章上洇出妖异的红梅。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在先帝灵前,那三位皇叔是如何抚着他的脊背,用温润的声音说着吾皇年少,破天荒等自当辅佐。如今想来,那些话语里裹藏的毒刺,怕是比御花园里的金背大蜈蚣还要致命。
墨先生怎么看?帝王的声音陡然转冷,像淬了冰的剑锋。
西暖阁的竹帘被人用银钩挑开,身着月白长衫的墨先生缓步而出。这位总在暗处辅佐帝王的权谋高士,此刻正把玩着一枚通透的羊脂玉棋子,烛光在他镜片后的眼睛里折射出莫测的光:三藩看似铁板一块,实则各怀鬼胎。平西王手握十万边军,却想借勤王之名吞并江淮盐利;靖南王坐拥水师,却盯着江南织造的肥缺;唯有定北王,他顿了顿,玉棋子在指间转出利落的花,这位老王爷膝下只有一女,最是在意世袭罔替的铁券。
案上的青铜镇纸突然被帝王的手掌按住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破天荒想起昨日收到的密信,定北王的信使趁着夜色从密道潜入养心殿,那封用苍劲笔迹写就的信笺至今还揣在龙袍内袋,余温似乎仍留在心口:若陛下肯赐婚长公主与犬女,定北军愿为陛下镇守北疆,永不南下。
伪造密信?帝王的尾音微微上扬,目光如鹰隼般锐利。
墨先生从袖中取出三张素笺,指尖在烛光下翻飞如蝶。不过半炷香的功夫,三封笔迹迥异的书信已在案头排开——平西王写给靖南王的信里,待清君侧后共分江南的字眼墨迹未干;靖南王回赠的密函中,定北老匹夫欲独占盐引,当除之的话语透着刺骨寒意;最妙的是那封模仿定北王口吻的信,若得平西王相助,愿将漠北马场相赠的承诺,恰好搔中了平西王最痒的心窝。
这枚私印如何?墨先生举起一方小巧的青田石印章,灯光下靖南王记四个篆字纤毫毕现。这是他命人用三天前靖南王呈送的贺表拓印仿制,连印泥里掺的龙脑香都与王府所用分毫不差。
破天荒突然笑出声来,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,惊得梁上夜宿的燕子扑棱棱飞起。他想起十二岁那年在御马监,被嫡兄推入泥沼时看见的那只断翅的苍鹰,当时他以为那是绝境,如今才明白,折翼的鹰隼才能飞得更高。
传朕旨意。年轻帝王霍然起身,龙袍上的十二章纹在烛火中活了过来,命锦衣卫指挥使沈炼即刻带人,平西王信使前往靖南王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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